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牛头禅带给我们的思考
 
 
果  波
 
内容提要:牛头禅在禅宗史上的地位是不可忽视的,其独有的思想在当时影响一方。今日细研牛头禅的发展历程,会对我们有很大的帮助。本文试就其中的一些关键点进行分析,找出我们今天可以借鉴的地方。实属一家之谈,贻笑大方。
 
关键词:牛头禅 三论 启示 
 
前 言
 
牛头禅作为中国禅门的一枝奇葩,在其形成与发展的过程中,为佛教在中土的弘传,起到了一定的促进作用,尤其在很大程度上展现了中国禅宗接引众生的特色。就如印顺法师在《中国禅宗史》中对牛头禅的高度评价:印度禅法之所以蜕变为中华禅,当首推“牛头”,可以说法融大师乃是“东夏之达摩”。对于如此举足轻重的禅法,为何会在传承几代之后,就堙没在中国禅宗史的长河之中呢?牛头禅的历史发展过程究竟能够给后世之人带来怎样的启示呢?下面我们就先看看当时的环境。 
 
一、时代背景
 
这一地区的南朝佛教,是都市的佛教,以兴福──造寺、造像、布施;及义学──宣扬经论为主的。当时的义学极盛,主要为四经──《维摩》、《大品》、《法华》、《涅槃》;三论──《中论》、《百论》、《十二门论》,形成广义的南朝学统。那个时代,禅法的修证,不是没有,而是并不兴盛的。因为禅法修证,是适宜于山林的。不过以南京(当时名建康)为中心来说,合适的地方只有在东北二十八里的摄山(又称栖霞山),南二十五里的牛头山(青山),远离都市是修禅的道场。就像洛阳南的嵩山,长安南的终南山一样。此外还有句容县的茅山,比较远一些。 
 
随着陈代的灭亡,兴盛二百多年的江东佛教,由于江东名师,如嘉祥吉藏、慧日智炬、庄严慧因等,都被隋唐的帝王征召到长安,使得义学急剧的衰落。于是在固有的“般若”学统上,开始逐渐对禅法重视起来。这里不再是政治中心,而只是大中国的一个区域。起初炀帝(那时还是晋王)出镇杨州,天台宗受到护持而盛极一时(天台宗的中心在浙东)。天台的教观兴盛,也引发了当时人们对禅观的重视。后来大德高僧的被召集到长安,再加上是武德七年(六二四),江东的五千僧众,被政府限令:每州仅留一寺,每寺限三十僧。江东的都市佛教,急剧的衰落,这才在固有的《般若》(融合《维摩》、《法华》、《涅槃》)学统上,逐渐开始了转变,向禅法的转变。从法融大师到慧忠,都是在山中修行,领导修学,到晚年才出山来(南京)弘化,表显了重心在山林的特色。
 
二、牛头禅之传承
 
牛头禅自法融大师创立以来,师资相踵六世。初祖法融、二祖智严、三祖慧方、四祖法持、五祖智威、六祖慧忠。其实,在法融大师之后,牛头禅的传承并不十分明确,在当时仅是一个松散的地方性宗派。传至四祖法持大师时,传承的世系仍未明确形成。据《宋高僧传》记载:法持大师九岁时,从润州青城山慧方大师参禅。在十三岁时又到黄梅参五祖弘忍大师,得其心髓。之后他又回到青城山,“事方禅师,更明宗极。自是四方学徒,禽相归慕,声望日隆,闻于海外”。[《宋高僧傳》:《大正藏》 50p757c ]牛头禅传至第五祖智威大师时,才成为一个重要的地区性宗派。根据《宋高僧传》中说:大师在二十岁时,到幽岩寺从法持禅师,乃命嗣山门,盛传道化。其后,六祖慧忠,跟五祖智威大师受法(智威以山门付慧忠)之后,于唐玄宗天宝初年,出止庄严寺,大弘牛头禅。在此期间,澄观、慧涉、道坚、太毓等佛门大德都有向慧忠大师参禅法要。另外,五祖智威大师之嗣玄素,在唐玄宗开元年间,应韦铣之祈请,住在京口的鹤林寺,当时朝野归向,弘扬牛头禅法可谓盛极一时。后至玄素大师门下的径山法钦禅师时,牛头禅达到大盛。当时的前临侮县令吴贞,将自己的别墅供养给法钦禅师做精舍,四方参学云集于此。公元768 年,唐代宗诏使到胭下,亲加瞻礼法钦禅师,并赐“国一”之号。同时,相国崔涣等大臣也都对禅师极深崇信。但是至径山法钦禅师之后,牛头宗后继无人。“牛头禅”后终被其它禅宗所融摄,传承断绝。牛头禅在中国的禅宗史上虽如“昙花一现”,但因诸位祖师对其禅法的大力弘扬,在初唐到中唐期间盛极一时,为佛教的推动与流传产生了极其深远的影响。
 
 
三、牛头禅的主要思想
 
在牛头禅的前期理念中带着很明显的《三论》痕迹。其主要持点是排遣多言,著重空寂。法融大师认为六根所缘皆是心,而心性又是空寂的。现在我们研究法融大师的禅学思想主要是通过他所写的《绝观论》和《心铭》两部著作。从这两部著作可以看出他的思想是建立在般若空观和玄学的基础上,空宗和玄学是其明显的特色。在《绝观论》中,他主张“虚空为道本”[《宗鏡錄》:《大正藏》 48p842b ]。在《心铭》中,法融大师提出
 
“心性不生,何须知见?本无一法,谁论熏炼”,在他看来“境随心灭,心随境无。”[《景德傳燈錄》:《大正藏》 51p457b ]
 
无心无境,心境本寂,这便是世界的本来面目。在这一理论基础上他提出在禅修上应该“无心可守,无境可观”,应该“绝观忘守”。绝观忘守的方式就是“一切莫作”,“一切莫执”的“无心用功”。他对任何有计较、分别和执著的修习持批判的态度,因为道是不待求,无可求的,不求即是的。只有无修而修的状态,才能真正证入“灭尽生死,冥心入理”[《宗鏡錄》:《大正藏》 48p842b ]的解脱境地,也就是“无心合道”。他的这一思想与南朝玄学思想相合,而与提倡坐禅观心的东山法门有显著的不同。在此基础上,牛头禅进而提出了“无情成佛”、“道遍无情”的观点。“青青翠竹尽是法身,郁郁黄花无非般若”[《景德傳燈錄》:《大正藏》 51p441b ]一联就是对牛头禅法的真实体现。牛头禅法希望以般若思想为背景的宗意,能够让人们对世界万物以及社会人生有真实认识,了解这一切虚幻不实。并在此基础上“丧己忘情”,超脱苦难,获得解脱。
 
至于说为什么大师会有这样理念我们看下他的生平就会知道了。《续高僧传》卷二十六载他
 
“翰林文典,探索将尽,而资质都雅,秀伟一期,喟然叹曰:‘儒道俗文,信同糠秕,般若止观,实可舟航。’遂入茅山(今江苏省金坛县西南),依炅法师剃除,周罗服勤请道。”[《佛藏要籍选刊》12册629页下,上海古籍出版社1994年版。]
 
“炅法师”就是“明法师”,是继承兴皇法朗传承的三论宗大师。明与冥可以通用,如朱明又作朱冥,玄明又作玄冥。“炅”,大概是“冥”字的脱落误写而成的。
 
依《续高僧传》载:法融大师在十九岁(六一二)时,从茅山(今江苏句容县)“三论之匠”炅法师出家。据唐惠祥的《弘赞法华传》卷三说:
 
“依茅(原误作‘第’)山丰乐寺大明法师,听三论,及华严、大品、大集、维摩、法华等诸经。”[ 《弘贊法華傳》:《大正藏》 51p18c]
 
他是润州延陵(在今江苏丹阳县境)人。俗家姓韦,十九岁时,读尽翰林坟典。这些世俗书籍,不能满足他求知的欲望。因此他叹息说:“儒道俗文,信同糠粃。般若止观,实可舟航”。[《弘贊法華傳》:《大正藏》 51p18c ]即前往茅山从炅法师披剃出家,所学经教有《中论》、《百论》、《十二门论》、《华严经》、《大品般若经》、《大集经》、《维摩经》和《法华经》等多种经论。他还到各地参访,向名师求教。其时有邃法师和旷法师分别在盐官(今浙江海宁)和永嘉(在今浙江东南)两地弘法,法融先后前去听讲。他对经论有了比较深入的研究之后,认为“慧发乱踪,定开心府,如不凝想,妄虑难摧”。[《續高僧傳》:《大正藏》 50p603c ]于是他就回到茅山隐居,习定二十余年。由于长期修定而引发智慧;他“遂大入妙门,百八总持,乐说无尽”。[《續高僧傳》:《大正藏》 50p603c]
 
唐武德七年(公元624年),丞相房玄龄奏请沙汰寺僧,法融进京请愿护持佛教。因为他的请愿书词情俱茂,当时主管这件事的官员,被其感动便将沙汰之事,暂予搁置。后来法融住牛头山佛窟寺,该寺藏有丰富的图书资料七藏,既有佛经、道书和佛教文史,又有世俗经史、医方和图符,这些图书是刘宋初年富豪刘司空修建寺院时收藏,作为永镇山寺之用的。法融得到管理人员的同意,遍览群籍,作笔记,录精要。经过八年,掌握了丰富的资料,其后他即移居幽栖寺。
 
唐贞观十七年(公元643年),法融在牛头山幽栖寺北岩下另建茅蓬,日夜参究,数年之间,归仰他的息心之士与其同住者,达百余人。唐贞观二十一年(公元647年),法融大师讲《法华经》。永徽二年(公无651年),又讲《大品般若》,听众达千余人。其后不久,江宁县令李珍本又请其讲《大集经》。由于他曾在佛窟寺博览群籍,内外兼通,因此他讲经时听经的人达三千之众。
 
显庆元年(公元656年),司功肖元善请法融大师出山住建初寺,他不同意,经过再三请求,他才应允。他知道此一出山,不会再回来了,便对同住僧众说:“从今一去,再践无期。离合之道,此常规耳”[《續高僧傳》:《大正藏》 50p604a ]他说了这些话之后,便依依不舍地离开与他朝夕相处、共同修行的道友。第二年(公元657年)正月,即圆寂建初寺,时年六十四岁。
 
从法融大师的修学与弘化来说,是一位禅教并重,更重于禅悟的学者。 
 
大师的一生既讲经又修禅。他在禅定方面的成就,得益于先学后教。大师的著作存世不多,据宋《高僧传》卷十《唐天台山佛窟岩遗则传》说法融有《文集》三卷(已佚),遗则曾为该书作《序》。《景德传灯录》卷三十载有法融的《心铭》一篇,全文一百零八句,每句四字。唐宗密《圆觉经疏》卷十一和永明寿《宗镜录》卷九十七都说法融有《绝观论》一书。现代佛教学者林子青先生根据日本古经录谓法融还有《注金刚般若经》一卷、《金刚般若经意》一卷、《维摩经记》二卷、《维摩经要略疏》一卷、《华严经私记》二卷、《法华经名相》一卷等。
   
四、给我们的启示
 
从法融大师的生平来看,他不同于我们今天所说的常规意义的禅师。也可以说大师是在不断的寻找适合自己和当时信众的路。牛头禅的传承之路也是在这种情况下走完六代。那这其中有些什么东西值得我们深思,回味呢?
 
<一>、依人不依法
 
对于法融大师是否师承与四祖的问题,各家多有论述。这里不在继续讨论。但是这个问题为什么会出现?正如对六祖的衣钵追逐一样,是值得我们考虑的。这背后展现的情况,不光是在古代存在,现在依然还有。是什么呢?就是“依人不依法”。现如今我们还会经常听到,这个是某某法师的居士等等类似的言辞。又比如经常会看到在佛教界也存在的追星现象。当时把传承往四祖身上靠,应该是的当时徒众对现状不满,觉得应该找个大旗才能把信众拉回来。祖师在弘法中的作用,在中国佛教史上的地位毋庸置疑。可凡事有利也有弊,这种违背佛法教义的现象在某些情况下会严重的阻碍法脉的延续。或许有人不会在意,觉得我言过其实了。但就在写这篇文字的时候,某人大摆筵席,高调成婚,似乎为我提供了佐证。他的举动按佛制,按宪法均无可厚非。但对那些将希望、情感寄托在他身上的居士来说,这个打击不能不说是很大,甚至会退道心。对能正确理解教义,依法不依人的徒众来讲,这却是可以接受的。前者是把人作为自己学佛的基础,后者是把法作为基础,自然就会形成不同的结果。对这个问题目前教内不仅没有想办法消除,而且似乎有越演越烈的趋势,譬如四大山头之说。每个山头可谓是泾渭分明,互不来往。下面的人间或甚至会有互相攻击的现象。它已经成为了阻碍佛教延续下去的毒瘤。
 
<二 >、昙花一现的辉煌
 
从印顺法师的笔下,从史实当中我们都可以看到当时牛头禅的辉煌。但为什么不能延续下去呢?我们从中可以找到些什么可以借鉴呢。
1、牛头禅的根本思想 ---与主流思想是对立的。
代表法融大师核心思想的“空为道本”,“无心合道”,与达摩禅系的东山系,明显相对立的。对于达摩禅从“二入四行”的“安心”,及传说的“安心法门”,道信的“入道安心要方便”,从“念佛心是佛”,树立了“即心是佛”,“心净成佛”的特色。牛头禅采取了另外的说法,如《绝观论》中说:
 
 
“牛头融大师绝观论:问云:何者是心?答:六根所观,并悉是心。问:心若为?答:心寂灭。问:何者为体?答:心为体。问:何者为宗?答:心为宗。问:何者为本?答:心为本。 问:若为是定慧双游?云:心性寂灭为定,常解寂灭为慧。问;何者是智?云:境起解是智。何者是境?云:自身心性为境。问:何者是舒?云:照用为舒。何者为卷?云:寂灭无来去为卷。舒则弥游法界,卷则定(疑是「踪」字)迹难寻。问:何者是法界?云:边表不可得,名为法界。[《宗鏡錄》:《大正藏》 48p941a ]
 
由此可见不能顺着主流思想是一个原因。当曹溪兴盛起来后,牛头禅的衰落则成为必然。
 
2、三论色彩是另外一个因。
 
为什么这么说?看下三论宗的生命力就可以知道了。三论宗在吉藏大师时达到了一个高点。但随后的演变不尽人意,即使到了现在。各个学校也都把三论作为一个重点课程来教授,但是真正喜欢、明白的人却寥寥无几。主动愿意弘扬的更是不多。愿意无它,三论的义理晦涩是主要愿因。实在不适合普通民众修习,而当时的六祖禅,却因六祖的经历使得其主体思想更容易被大众理解。自然而然生命力要强于其它体系。正如燕窝即使再有营养,它也不适合大众去吃。
 
3、弘法的方式
 
法融大师当时的信徒里面有很多官绅名人,对牛头禅的弘扬起了很大作用。但其副作用也是显而易见的,大师的很多精力会放在他们身上,而忽略了周围的基本僧众,这样就会导致僧团的凝聚力下降,乃至于后继乏人。慧能大师为什么能够成为六祖,其功在后世弟子的出色。这里的无奈现在仍然存在,而且有越演越烈的趋势。现在有些佛学院统计的“精英校友”是以建过多少寺院,做没做过会长来定的。在主席台前排就坐的排序是由职位的高低来定的,而职位的高低离不开政府的认可,政府的认可离不开平常的交流。有些人想做“政治和尚”,有些人是不得不做。这其中的利弊,一时难以判断清楚。但有一点是定了的,非真正的高僧不能胜任。
 
人的精力是有限的,顾此就会失彼。导致了现在有些法师是只管剃头,不管剃度。有些佛学院只要学生来充人气,而不管教育。这样如何能持久,祖辈辛辛苦苦创下的基业,又叫谁来继承呢?
 
结 语
 
牛头禅的发展过程短暂而辉煌,留给我们很多宝贵的财富,值得思索的地方很多。我们可以以古为鉴,来帮助如今的弘化。也正如今日重兴祖宗道场,我们是兴其建筑耶,是兴其理论耶,这是个问题。如何继承祖师的精神,秉承佛陀教义,普度有情,这也是个问题。
 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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